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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杂食人

【风灵偕旅/03:00】一抽出风神的概率是多少?

背景:非典型无限流pa

CP: npc温迪✖️大学生空

重要角色:荧、特瓦林、云堇

简介:强强联合,谈恋爱顺便拯救世界的故事~

Tips:一发完,全文2w5+,请确保阅读时间充足


——0——

“……所以说,在那么多个副本里,我一抽出你的概率是多少?”


“唔……0.6%?”


“什么啊!!这和#神抽卡完全不同吧?!”


“唉嘿,那空想听怎样的回答呢?”


“如果是风神的回答,那么千万分之一都不到;如果是作为诗人的温迪,那么——”


“我会说,一棵树上便有十方世界,一片叶里就有三千生灵。而我在无数的灵魂中偏偏爱上了你,这份纠缠之缘,就是我们的命中注定。”


——1——

无限游戏“深渊”·中央大厅。


进出副本的人流熙熙攘攘,哭声、笑声、叹息声此起彼伏。


茶水间、休息室、医疗区,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高声交谈,显得那位倚在大厅中央柱子上的少年分外安静,与周围格格不入。


少年一身浅绿的卫衣,黑发在颊侧松松编成两股小辫,发梢是罕见的天青。肤色白皙,容貌精致,像这样微垂着眼睛的时候,长长的鸦睫会遮住目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说来也怪,他只是抱着一把里拉琴站在那里,四周的人流便会在接近他时纷纷避让,如遇到礁石的溪水哗啦一下分到两边,溅起的浪花窸窣作响。


“那就是排行榜上第一位的【风色诗人】?看起来真年轻啊。”


“谁说不是呢。看这个位置,他应该在等【旅行者】吧。”


“【旅行者】和【风色诗人】到底谁更强啊?”


“不知道啊,他俩从没打起来过。虽然风色的排名是第一位,但那很可能是因为他长到离谱的在线时间……”


“说到在线时间,我突然想问……”


说话间,传送区漾开一圈漩涡似的波纹,有光从里面透出来,逐渐勾勒成型——这代表有人从现实世界“上线”了。


“……你们真的有人见过风色下线吗?”


一位金发金眸的少年从漩涡中踏了出来。而看见他的瞬间,原本姿势懒散地靠在柱子上的“风色诗人”倏地站直了。


见少年快步向自己走来,诗人翠绿的眼睛霎时灵动,像被暖阳映照的湖水,闪烁起碎星般的光芒:“空,你总算来了呀。”


他笑得眉眼弯弯,拉长的声音像是在撒娇——“等你的这段时间里,我都快写出好几首诗啦。”


空:“……”


多少回了,这人还在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卖萌。


……但谁让他就吃这一套呢!


空无奈一笑,送上去给了对方一个拥抱:“久等了,温迪。我们这就出发吧。”


他们携手拨开人群,向副本的传入区走去。踏进漩涡的瞬间,身形双双淹没于缤纷的数据光流。


传送的晕眩袭来,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抱住对方,防止系统将他们分开匹配到不同的区域。


无数个世界的缩影从眼前流过。忽然,空感到肩头一痒。


温迪把脸蹭到他颈间,吐息轻轻地拂过他的耳垂:“……这就是最后一次啦,空。”


“之后,就一切都结束啦。”


“对,一切都结束了。”空轻声应着。


“然后我们就一起下线,荧在外面等着我们,她准备了好多苹果派来庆祝呢。”


温迪嗯了一声,把他又抱紧了一点,不再说话。


副本加载进度50%。


空抚着对方的后脑,眼中映着那些在光中飞速后退的影像,恍惚间想起了他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时候。


那真的是……明明没有太久之前,却已恍如隔世的场景了。


——2——

在二十岁之前,空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像每个在五星红旗下长大的祖国花朵一样,他坚信世间的一切现象都遵循伟大的科学法则,所谓穿越啦系统啦,都是幻想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物。


——直到二十岁的某一天,他和妹妹荧给过生日的朋友办聚会,一群人凑钱去玩了个密室逃脱。


从那以后,他的世界观就如脱缰野马一般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碎的一去不回。


那天的密室逃脱其实很普通,背景故事是老套的校园霸凌,他们在黑咕隆咚、做了各种污水痕迹的“厕所”里寻找线索。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做旧的厕所隔板吱嘎作响,背景音断断续续全是特效。荧完全不怕这些,甚至饶有兴致地一个个去翻马桶隔间。


但空就是觉得不对劲。仿佛那片黑暗里藏着什么扭曲的东西,这种预感随着荧靠近最后一个隔间愈演愈烈——


事后他想,那或许只是哥哥要保护妹妹的直觉。


在荧的手碰到门板前,空将她猛地往背后一推,抄起墙边的马桶搋子径直捅开了那扇门。


然后他眼前一片光怪陆离,无数的数据流在黑暗中高频闪动,刺得双目生疼。


——再次稳定下来时,他周围的整个世界都变了。


身旁是花纹古拙的奇特建筑,远方立着座直冲天际的灰色高塔,附近则围了一圈全然陌生的人。


空握着他亲爱的马桶搋子,四顾茫然。


一搋之差,他代替荧,掉进了这个名为“深渊”的无限流世界。


可喜可贺,他的第一个副本随机难度就是A,堪称天崩开局。


也是在这个副本里,他遇见了温迪。


——3——

根据引路npc的信息,该副本名叫【高塔孤王】,玩家初始身份是蒙德城的普通居民,任务目标是活下去、走出蒙德城,方式不限。


想活下去,最好遵循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管理;可要离开蒙德城,必须闯过王的风墙。


彼时空正跟在引路人的身后前往自己被“分配”的住处,他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的思考如何利用新手那点可怜的技能保住小命,忽听前方街道传来一阵喊打喊杀声。


他懵然抬头,就见一群卫兵拿着刀枪棍棒在一座倒塌的房屋前围成一圈,中央跪坐着一个绿色斗篷的少年。


空戳了戳引路人,悄声问:“那是在干什么?”


引路人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那是被抓住的叛徒,煽动人们违抗伟大的王、逃离王的庇佑的恶魔。”


说话间,那少年忽然抬起头,向这边望了一眼。


空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瞳,呼吸一窒。


该怎样形容那种颜色呢?是清泉的精灵、亦或森林的低语?


青蓝与翠绿交错,像极了故乡的天空。


引路人道:“你很幸运,凡民,能见证这恶魔被诛杀的一刻……”


然后狂风骤起。青色的气流从少年身上爆出,凶猛刚烈,顷刻间周围的卫兵便人仰马翻,依次扑街。


引路人:“……”


空:“……”


少年慢条斯理地将鬓发捋到耳后,朝这边唯二两个还站着的人望了过来。


引路人:“……”


引路人横眉怒目道:“莫要猖狂!看我……”


少年弯起眼,笑得春花烂漫。


引路人:“……”


引路人:“看我们正义的市民正要出手将你拿下!”


空:“……?”


他懵逼的看向引路人。


对方义正辞严地道:“看什么!协助抓捕叛徒是每个忠诚的市民应尽的义务,不然我便会对王祷告,让他向你降下惩罚!”


这什么离谱法律定义。隔壁法学院的蔷薇听了都得举起她那硕大的刑法典砸在你脸上。


空沉默三秒,举起了马桶搋子。


然后反手一记风涡,将它端正的怼上了引路人的脸。


引路人:“……”


正在手搓风眼的少年:“……”


引路人白眼一翻,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空舒了口气,转身面向少年,试探道:“……你也是玩家吧?”


他看见了,刚刚被围在卫兵正中时,少年有一个点击面前空气的动作——那是玩家操纵系统面板的起手式。


少年怔了一下,点点头。


下一秒,他的手被空拽起,对方金色的麻花辫扬在风中,整个人拉着他飞奔起来。


“那还愣什么!”空语速极快地说,“马上宵禁了,那个什么孤儿王要抓人,你先到我的住处去躲一躲!”


空想的很清楚——这个副本是pve模式,而要走出风墙就难免对上高塔孤王。在同为玩家且对方选择了反抗军阵营的情况下,遇到困难顺手拉一把,他向来是能做就做。


风墙之内是没有风的。天空是死寂的灰色,飞鸟的歌声也传不进这暴君隔绝的一隅。


但空和少年跑的是那样快,快得他们身周的气流都躁动了,两人金色和天青的发梢迎风飘荡,纷纷扬扬缠在一起。


那是空第一次遇到温迪。


初次见面,他们就一起揍了副本npc,缩在同一个屋子里过夜,坐在同一张床上商议过关策略。


温迪说,他是前一批进入的玩家,因为没能走出风墙一直苟到现在,所以空没在出生点见过他。


其实这个说法破绽百出。只要空再在游戏里呆一个月,他就会知道,从没有两批玩家能进入同一个副本,也从不会有人能活到下一批玩家进入——


副本再次开启的机制,就是上一批玩家全部消失,或是通关,或是死亡。而本批玩家,全员都会集结在出生点,从无例外。


但空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个纯纯的新手,这是他的第一个副本,温迪甚至是他在这个世界里认识的第一个人。


此时此刻,空听着温迪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积累至今的反抗军大业和已经成型的计划,是真的由衷庆幸自己遇到了他。


吃老玩家的本金,看老玩家的攻略,蹭老玩家的输出,这就像现实里玩#神时20级萌新被60级大佬带着速刷副本一样——这是多一件美事啊!


顺理成章地,空加入了温迪那名为“风之花”的反抗组织。依照温迪的安排,他们有条不紊的建立据点、吸收民众、整顿武装,最后揭竿而起。


终于在某一日,两人带领反抗军势如破竹地杀上高塔。


龙卷怒吼间,温迪冷静地眯起眼,拉弓放弦,一箭射穿了高塔孤王的心脏。


神死去时巨大的余波炸开。


暴风扰乱了温迪托举身体的气流,他像鸟儿一样从天坠落,被空扑上去接住,急急地护着撤退。


有无穷无尽的沙砾从大地翻卷而起,尘土四扬。


迷蒙间,空看见裂纹蔓延开来,先是那威严的神位、而后是墙壁、脚下、头顶……整座高塔。


“这里要塌了!”空嘶声喊道。


温迪却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看着那逐渐崩毁的王座,神色怔怔地,没有反应。


来不及了。虽说一架风之翼肯定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但他总不能把温迪丢在这里!


空一咬牙,将温迪拦腰一抱,张开风之翼从窗口跳了下去。


翅膀不堪重负般剧烈颤动。他在硝烟里不住呛咳,余光瞟见身后逐渐倾斜的高塔。


风障悲鸣似的呼啸着,渐渐撕裂出蓝色的一角——比最名贵的夜泊石还要美丽,透水一样的蓝。


那是真正的苍穹。


就在这一刻,空突然感到怀中人颤了一下。


他低头去看,愕然发现温迪正望着天边那支离破碎的蓝色,表情空白,翠绿的眸子里却滚下两行泪来。


“……温迪?!”


仿佛陡然惊醒,温迪迷茫的目光一震,重新焕发出光彩:“旅行者?啊这是——要掉下去啦——!!”


嘶拉一声,可怜的初始之翼终于被它不该承受的重量压垮,翅骨折断。


自由落体的前一秒,温迪抬手勾住空的脖子,反转了两人的姿势——技能高天之歌发动,轻盈的气流盘旋而上,托着他们稳稳落地。


空顾不上被风之翼勒得生疼的肩背,站稳了立刻就去看温迪:“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


为什么突然哭了?


温迪抹了把脸,满不在乎地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迭卡拉庇安输不起,消散前送了个精神攻击?想看我丢脸的样子吧。”


“可惜他失算了。”他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就算哭鼻子都这么好看,唉嘿。”


空直觉他在胡扯,但看着温迪恢复常态的轻松笑容,最终什么都没问。


他只是从背包里拿出纸抽递给对方,安抚性地笑了笑,认真道:“没事就好。”


天光从风墙破碎的间隙中漏下来,映入空的眼睛里。温迪有瞬间的怔忪,一时竟觉得那双金瞳比太阳还炫目。


空等了半天不见人来接,干脆把纸抽塞到他怀里,拉起他的手臂撒腿就跑。


温迪倏地醒神,被奔跑带起的狂风糊了一脸,差点吃到自己的辫子:“……呜?!”


“呜什么呜。没有精神!”空说,“你看,风墙碎了,我们赢了!嗨起来啊!”


他们跑的越来越快,直至携着风冲进那片垮塌的天幕里,然后双双踏空,坠入荧光数据流的海洋。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来。


【A级副本《高塔孤王》结束,恭喜玩家存活。】


【本次通关评级:S。获取渊星10颗。】


【累计获得渊星数:10。深境螺旋完成度10%。】


【温馨提示:请尽情享受您的休息时间。您可以选择返回现实,或者留在此地。】


【七日后,深渊之门将再次开启。祝您好运。】


白光闪烁。传送的失重感过后,空睁开眼,发现他们已经身处一间人潮熙攘的大厅。


……


感谢神队友温迪,空得以有惊无险地度过最容易夭折的新手副本。


平心而论,他们相处的很愉快。温迪活泼跳脱,却粗中有细;空阳光温柔,也不乏整活人的灵魂。两人行事默契,就连技能都是同属风系。


于是当问过前辈,得知至少要刷十次副本,达成“深境螺旋完成度100%”才能彻底回到现实,空立刻向温迪发出了继续组队的邀请。


温迪很痛快的答应了。


“那真是太好了!”空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总是ID互称到底有些麻烦,我叫空,你的名字呢?”


温迪愣了一下:“啊,温迪……?”


“不是ID。”空指一指自己面板上的【旅行者】,又看向对方的【温迪】,“我是说,你的名字呢?当然,如果不方便……”


那种迷茫的神情又出现了——像沉睡许久的人突然醒来,又或在无尽的荒野中迷失了千万年。


它在温迪的脸上转瞬即逝。下一秒,他若无其事地点开ID栏,在空的眼皮子底下把它改成了【风色诗人】。


“不是啦,我的本名就是温迪哦。”少年眨了眨眼,但既然空提醒了,那我也改一下自己的ID吧。”


许多日不见荧,空心里早就火烧火燎,牵挂着她的状况。他交代完后续事宜,便匆匆踏入了下线区:“——那我先走一步!下次见,温迪!”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笑着说“再见”的人,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后,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然后转过了身。


温迪根本没有下线。


——4——

进入无限副本的人,在现实中的状态是如何呢?


痴呆、昏迷、失踪?


荧说:“是屏蔽。”


空陷入无限游戏的瞬间,他的存在就从这个世界上被屏蔽了。


他找过的线索还摊开在桌面上,带来的包裹好好的呆在储物柜里,被马桶搋子暴力捅开的门悠悠震荡。


但没有人记得这些是他留下的痕迹。


面对焦急的荧,朋友们奇怪地道:“啊……那些不是你做的吗,荧?”


荧要疯了:“哥哥就是从你们面前消失的啊!一个大活人,带着马桶搋子不见了,你们怎么都没反应的?!”


对方面露疑惑:“荧,你还有个哥哥?”


荧:“……”


就在她思考是打电话给110还是精神病院的时候,厕所隔间内轰的一声。


荧转过头,就见刚才凭空消失的她哥站在茅坑里,气喘吁吁,手中的马桶搋子污迹斑斑。


下一秒,刚才满心迷惑问她“你还有个哥哥”的那个人,哈哈大笑起来:“空!你怎么开个门还把自己怼到茅坑里去啦——哈哈哈哈哈!”


快活的气氛溢满整个房间。


而荧和空对视一眼,在这燥热的六月里,遍体生寒。


许是因为荧曾经半只脚踏入了游戏,又或是因为双子的血脉联系,她是唯一没有被屏蔽认知的那个人。


游戏内的时间流动和现实中并不一致。副本里数周一晃而过,现实却只过了几分钟。


几分钟的消失,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如果在副本中死亡了呢?


那或许就不是被屏蔽,而是被“抹杀”了吧……


……


幸好。每一次、每一次,几分钟难耐的沉寂后,空还是会从某片空白中一跃而出,和荧击掌而笑。


空对荧讲了所有在副本中发生的事情,包括温迪。


在空的故事里,他们一起登上海中遗迹残破的小岛,踏过冰窟遍布的雪山,攀上高可摘星的山崖……


第四次副本之后,荧随口问道:“哥哥,要不要和温迪在现实中联系一下?你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吧?”


一向提起温迪就双眼发亮、喋喋不休的空却突然沉默了。


“……你说的对,”半晌,他勉强笑了一下,“是我没留意,我下次就去问问他。”


……


这是谎话。


空怎么可能没有留意过。


但温迪从没在他面前下过线。无论空在多么阴间的时间被拉入副本,他的ID永远都是亮着的。


他甚至从不谈论现实中的一切,张口闭口间,俨然副本就是生活的全部。


空委婉地询问过温迪是不是绝症患者之类,为了存活只能留在这个空间,但对方毫不犹豫的否认了。


那么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为什么温迪的技能释放几乎无穷无尽,仿佛根本没有玩家的蓝条和冷却?


为什么每当同伴聊起现实世界的笑话,所有人都会心一乐的时候,一向爱凑热闹的少年总是唯一接不上梗的人?


偶尔,看见副本中的某个npc或场景,温迪会突然失了魂似的发呆,甚至莫名其妙地滚下泪来。


出于关心,空也曾几番试探,却总被温迪轻轻巧巧地转移话题。


那时候他想,算了,就这样吧。到底他们只是副本中的同伴,只要这些秘密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那闭口不言就是温迪的自由。


但事态是会变化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的想法也是会变的。


按现实讲,他们相识不足一月。但换算到副本里,四载春秋早已走过一轮还多。


他们在不同的世界片段里并肩战斗,携手看过飞鸟、怪物、星辰和深渊。


许多次,他们的心与心贴得如此之近,这就显得那些尚被包裹的秘密扎眼极了,棱角锐利如冰,令人再也难以忽视。


更何况,数回出生入死,几番剖心相谈,空对温迪的感情早已不是当初的“朋友”那么单纯了……


这种情绪在胸中不断累积,在第五次副本结束后终于达到了一个爆发点。


在系统的私人休息室里,空按住温迪的手腕将他压在床上,俯身注视着对方。


那天温迪穿了套湖绿的吟游诗人斗篷,铺展开时就像荡漾的水波,衬得他眼睛的颜色格外漂亮,比世间最纯净的翡翠还要美丽。


空直直地看进那双碧瞳,低声问:“温迪,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或者说,温迪,你……究竟是谁?”


——5——

温迪究竟是谁?


连温迪自己也不确定——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一个觉醒的npc,或者说,一个bug。


他初有意识,是在【高塔孤王】的副本里,作为一只给玩家引路的、无名的风精灵。


对,那时这个副本中的引路人还不是卫兵,而是连名字与人形都没有的温迪。


他是写好的程序,是一段代码。就算人格系统齐全,也只会按着既定的指令完成任务,没有多余的行动,也没有任何主观的喜恶。


——本该是这样的。


但每当他为玩家们介绍城邦,指向远方灰扑扑的风墙时,总会产生一种憋闷的情绪。


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他一看见那个东西,就再也无法快乐起来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位少年的出现。


他的ID叫【温迪】,怀中常抱着一把里拉琴。


A级副本的通关率只有10%,随机到这里的玩家大多自带“老子是个大冤种”的气场,阴沉着脸,表情凄凄惨惨。可少年是个例外。


他胸前别着一朵雪白的花,墨发在颊边编成两条小辫,眼神清澈如溪水。


注意到温迪投来的视线,他甚至礼貌的点了下头,回以一个微笑。


当夜,巡游玩家住所的温迪在少年房外听到了悠扬的琴声。


其实那声音很轻,理应是听不见的。但风中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细小的精灵,出于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愫,温迪翻窗而入,悬停在少年身边。


月光倾洒而下,为里拉琴镀上一层柔美的银色。少年闭着眼,指尖在琴弦间辗转,神色宁和而安详。


他的灵魂仿佛随着音符飞出风墙,盘桓在广袤的天空和原野上,对所见的一切灵动有趣的生命诉说欣喜。


一曲毕,少年睁开眼,在看见温迪的瞬间紧绷了一下。


但很快,他的表情软化下来,笑着对温迪道:“你好呀,小精灵。刚才的曲子好听吗?”


温迪点了点头——在对方眼里就是头上的两片叶子极其呆萌的晃动:“很好听。可以请你再弹一首吗?”


那曲调竟在他沉寂的情感模块引起几丝波形,很轻盈,像飞鸟翱翔在天际。


少年有一瞬的惊讶。


但随即,他举起食指压在唇边,笑道:“当然!但不许告发我哦,小精灵。你要记住,我们可是共犯。”


温迪坚定地道:“我不会的。”


“那就来吧。”少年向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肩头,“一直飞着不累吗?你可以坐在这里听。”


飞行当然是不会累到一缕风的。但温迪还是依言坐了过去,因为少年身上的气息让他很舒适。


于是,里拉琴的琴声再度响了起来。


这一次还有清浅的人声吟唱,音色清亮悦耳。如果月华能化做泠泉撞碎在青石上,那想必就是这样的声音。


自此以后,温迪便跟在少年身边。白天看他为任务四处奔波、拉起名为“风之花”的反抗组织,夜里回到少年的小屋,听他演奏从不重样的曲调。


少年不仅懂得弹琴,还会唱诗。有时他一曲弹完,兴之所至,会问温迪:“你听出什么了吗?”


温迪苦思冥想,回答:“……和昨天的不一样,但也很好听。”


少年无奈一笑:“我指的不是这个……是乐曲中包含的情感。”


“情感……”温迪试探道,“这首歌,听上去很暖和。”


“那不是暖和,”少年说,“记住啦,这种感觉叫温柔。”


再后来,这种对话成了双向的问答。


“很轻盈,就像我要飞起来了。这是什么感情?”


“这是喜悦。”


“那这一段呢?黏糊糊的,好沉。”


“这叫忧愁。”


那是一段宁静而愉悦的日子。温迪每天都像泡在温水里,浑身暖洋洋的,听着琴声和少年的歌声入梦。


“风之花”在暗中发展,少年渐渐忙起来了,有时很晚才会回到小屋。某一夜,他擦拭着里拉琴,突然对温迪说:“我准备行动了。”


温迪怔住,应道:“啊……?”


“如果能成功,那么我就要离开了。”少年注视着他,“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能不能明白……但我当你是朋友。”


“我想,应该提前和你道个别。抱歉,以后可能没办法给你唱歌啦。”


风精灵是能量体,没有心脏的构造,但温迪还是觉得胸口发沉,声音也闷闷的:“嗯。我知道。”


片刻,他又补充道:“我们当然是朋友。”


少年于是很开心的笑了:“谢谢。即使离开了,我也会记得你的!”


但温迪永远没有机会去验证这句话的真假了。


因为少年最终没能离开。


行动前夜的那次接头中,有人走露了风声,引来大批卫兵的追捕。流矢、乱剑、火把漫天乱舞,少年身中数箭,重伤难支。


而温迪除了拼命扯着少年的袍角,让风增幅他的速度,使少年能撑到逃回小屋再倒下,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人总共才有多少血呢?


少年身下竟积出一摊血泊,那样多的血,像是把全身的量都流光了。


大片大片的殷红从他的伤口处晕开,那颜色太浓烈了,刺得温迪浑身都疼,疼得眼眶发热,心口像是灌了岩浆。


我是要死了吗?他贴在少年脸旁,迷迷糊糊地想,不然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可明明要死的是眼前这个玩家。


突然,他脸上一凉,是少年抬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你怎么……”少年无奈而温柔地笑了,“小精灵,别哭。”


我哭了吗?


温迪茫然地眨了眨眼,感觉有湿漉漉的东西从颊上滚过。


一滴透明的能量水珠坠下来,啪地落在风精灵小小的斗篷上,濡湿出一片暗色。


温迪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眼泪。


……他自己的眼泪。


有人说,眼泪是人类感情的象征。


那如果无情无欲的npc流泪,又是什么感觉呢?


于温迪而言,泪水落下的瞬间,恍若一场大梦方醒……


无数的色彩和情感蜂拥而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好像他那待机了不知多少年的人格系统突然运转,将一切本属于他的性格、情绪统统加载。


而他在胸口剧烈的痛楚中泪如雨落,再不需要少年的解释,便明白了何为悲伤。


温迪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才吐出一个字:“我……”


【警报!检测到灵魂封印松动!】


……什么?


【灵魂觉醒度90%…判定危险等级S!】


少年的手垂下去,瞳孔涣散了。


“谢谢你陪我到现在……小精灵。”


【警报!检测到玩家灵魂波动消失……正在定位ID坐标……】


眼前的空间扭曲起来,滋滋电流声响个不停。系统的声音在温迪和少年身边交错响起,语气诡异,仿佛精神分裂。


【危险清除程序启动……第二次危险度检测开始,预备执行抹杀指令。】


【ID坐标定位完成……第二次灵魂波动检测开始,预备执行身份撤销指令。】


少年的身形开始透明。温迪知道,他会破碎成星尘,然后散入虚空——和自己见过的每个死去的玩家一样。


但温迪不想分离,他很讨厌分离。这好像本来就是他的性格。


扫描光束席卷而过,带来撕裂般的疼痛。温迪倾身而下,将自己贴在少年的掌心。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如果就这样一起消失,似乎也不错。


【……警报!程序错误!】


【警报!第二次灵魂波动检测成功……ID坐标定位重叠……身份撤销指令终止!】


【警报!指令冲突!】


【警报!数据错误!重新进行ID匹配……灵魂匹配完成!】


一迭声的警报吵得温迪脑仁疼。似乎有强劲的吸力和拉扯传来,眼前天旋地转,景物的视角在变化,身体的感知也变得陌生。


【……身份确认成功。抹杀指令终止。】


【录入错误备案。原因待查。】


……


不知过了多久,扫描的数据流渐渐消散,疼痛也褪去了。


我没死吗?


温迪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翻身坐起,打量四周。


……等等,翻身坐起???


他愕然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指节明晰,指甲修剪干净,一看就很适合弹琴。


这是人类的手。……准确的说,是少年的手!


在他眼前,一张系统面板缓缓铺开。


标头上,ID【温迪】两个字,莹莹闪光。


……


他的灵魂觉醒于少年死亡的一刻。


生死交错的瞬间,两人紧紧依偎,坐标贴得那样近。阴差阳错,系统将他的灵魂波动和少年的ID坐标匹配,把他认成了少年。


因为这个bug,他继承了少年未及消散的形体和玩家系统。


很神奇,作为脱离控制的npc,他没有被抹杀意识,反而成了半个玩家。


他接受了少年那么多的馈赠,可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名字。除了ID【温迪】和一把伤痕累累的里拉琴,少年什么都没有留下。


风精灵npc自己并没有名字。于是他把少年的ID作为真名,抱起里拉琴,开始了属于温迪的流浪。


温迪十分在意系统方才的某个用词。


它说:【灵魂觉醒度90%】,【灵魂波动检测成功】。


它称呼风精灵npc为……“灵魂”。


可自己不是npc吗?一段拥有了智能的数据,怎么能被称作和少年同等的灵魂呢?


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底,他接过少年的任务,想起对方心血浇筑的风之花,开始思考如何走出风墙。


当时的温迪还不知道,这个混淆了生与死的bug,究竟引起了多少连锁反应。


比如监测程序在一瞬间判定副本中再无玩家的生命痕迹,于是加载机制自动运行,次日,一批新的玩家被投放入【高塔孤王】。


他们之中,有一位ID为【旅行者】的新人,真名是空。


又比如第二天傍晚,追兵就查到了少年的住所,将刚因为试验技能不慎吹塌了房子的温迪团团围住。


他随手点了个高天之歌,见周围的人像麦子一般茬茬倒下,无聊地抬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对上一双灿如暖阳的金色瞳孔,就再也没能挪开。


——6——

“我的意中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年英雄,那一天他脚踩npc,抡着马桶搋子来娶我……”


后来的温迪向旁人讲起同空的初遇,热衷于用这句话作为故事的开头。


听者目瞪口呆。而空扑上来堵他的嘴,羞得满脸通红:“……说什么呢!哪来的娶啊!!!”


温迪被捂的严严实实,挣扎未果,指着嘴唔唔嗯嗯示意自己要窒息了。


等到空心软地撤了手,他又可怜巴巴地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泫然欲泣:


“呜……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啊。空其实不愿意的吗?”


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说的我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没关系的,”温迪抽噎着,甚至拿出一张纸巾在脸上擦拭,“多情的诗人被寡情的旅行者拒绝,这是人间太常见的事情……”


空:“……”


“但诗人并没有放弃。他想,既然旅行者不愿意娶他,那就让他来娶旅行者吧!于是诗人踏上了追随勇者的旅途,他眼神坚定,瞳中有光……”


空:“……”


空身心疲惫,空已经麻了。


而此时,那位大受震撼的听众早已恍恍惚惚,三观剧震,双腿不受控制地带着身体挪到三米之外:“啊,你们……真了不起……”


这样的戏码随着他和空的旅行,在越来越多的副本中上演。每皮这么一次,温迪要足足死缠烂打三天来哄空消气。


但他乐此不疲。恨不得举个牌子,上书:“我错了!下次还敢!”


空无法理解他这种诡异的热衷:“……你又不是真的想娶我。总这样玩,有意思吗?”


其实空想说,淦,你不娶何撩啊。


……虽然但是,如果必须要撩,那还是请只撩他一个。


温迪轻挑着琴弦,笑道:“唔……因为每次空的反应都很可爱吧?况且,我的勇者这么出色,想娶你,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哦?”


他语重心长,谆谆教诲:“你要对自己更自信一点嘛,空。”


空:“……”


算了,和你们吟游诗人没法交流。


他气哼哼的拎起剑(没错,他终于把马桶搋子换掉了!),冲到前方狂劈乱砍,寻找食材去了。


温迪溜溜哒哒地跟在后面拨弄小曲,目光追着他,嘴里仍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真是的……空,我可是真心的哦?”


空背后没有长眼睛,所以看不到——说出这句话时,一向自由散漫的诗人面上殊无笑意,眼神温柔,诚挚至极。


——空,我可是真心的哦。


喜欢上空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他的勇者那么好,像太阳一样温暖又璀璨。他的心比世上最美丽的黄金还要珍贵,善良、勇敢、坚定、热忱。


——如果我不是npc,我会真的想要娶你的哦?


——如果我不是npc,我会真的想捧出一颗心的哦……


——如果我不是npc……


——……


——……那我究竟是什么呢?


npc应该只是一段凭空写就的设定,没有过去,更不要谈回忆。


可是,那些不断涌现于他脑海的画面,又是什么东西?


——7——

第一次,是在那座叫“时与风”的偏僻岛屿。


因为副本任务,温空二人跨海而至,发现岛上的遗迹几乎碎成了石粉,根本不可能看出原来的样子。


可温迪在片刻的恍惚里,分明看见岛上立着一座漂亮的青石日晷,有人在晷下颂歌,声音随着海浪层叠散去,昼夜不息。


第二次,是他们闯进的一座雪山。


那山死寂极了,漫山空旷,甚至找不到一只飞鸟的掠影。两人蹒跚而行,艰难地绕过某道狭弯时,温迪忽然停步,对着一处布满积雪的平台,控制不住地走了神。


莫名的,他觉得这座山本来不是这个样子。


山中该有许多雪狐和野猪,白色的盗宝鼬将洞穴刨得到处都是。有银月似的古树生于冰凌,山巅盘旋着苍鹰的阴影,夜里还有枭鸟啼鸣。


而那处平台上该有一座整洁温暖的营地,里面住着位金发碧眼的少年炼金师。少年喜爱写生,有时搬着画板跑进山中,对着冰湖一坐就是一整天。


温迪还记得那个少年的名字,是叫阿……阿什么来着?


等他被空焦急地摇醒,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的画面都比之前更清晰,甚至相互连贯起来,温迪越来越无法用幻觉说服自己。


真正的转折发生于第五次副本,他们与那条龙的相遇。


进入副本前,系统发布了背景故事:


【在名为低语的森林中,盘踞着一条凶恶疯狂的毒龙。它生性嗜杀,无差别攻击着进入森林的一切,多年来戕害了无数过路行人。】


【很不幸,由于某些原因,您和同伴误入了这片森林。】


【您可以拿起武器,斩杀毒龙……或者被龙杀死。】


【祝您好运。】


那真的是两人最狼狈的一场战斗。与它本尊相比,系统“凶恶”“疯狂”的形容词简直不要太温柔。


龙有三对紫红的翅翼,全部展开时几乎遮天蔽日。生满毒刺的长尾犹如钢鞭,随意一甩就能扫断粗如八人合抱的大树。它血色的眼睛浸满毁灭和杀意,仅仅与之对视,就让人不禁战栗。


他们边逃边打,和龙展开了漫长的游击战。龙追击的速度简直离谱,他们的据点几乎是一天一换。


在某次差点被龙摆尾击断腰椎之后,就连空都忍不住爆了粗口:“雾艹!这凶残过头了吧!”


对啊,明明是这么凶残的生物。


那为什么温迪在许多次的梦里……会看见它在哭呢。


梦境是荒诞的。梦中的龙褪去紫红的毒甲,呈现出天空般漂亮的蓝色。龙青绿的眼睛澄净如湖,它伏在林中静静垂泪,注视着前方空洞的一点,眼神温柔而悲伤。


等等,它是在注视着空气……还是一缕风呢?


每一晚,温迪在梦中的视角都更加靠近龙的眼睛。


截止龙踏入空所造陷阱的前一天,温迪已经抬头就能和龙对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龙本来就是在看他……他就是龙注视的那缕风。


他们终于迎来了决战的时刻。


空心思缜密,制造的陷阱复杂精巧,就连毒龙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挣脱。趁着龙被拖慢速度,温迪纵身贴近它,拉弓搭箭,对准了龙的心脏。


龙愤怒地吼叫着,张嘴向他咬来。温迪纹丝不动,甚至拉满了弓弦。


他们打的就是时间差——在被撕碎之前,温迪的箭一定会比龙牙更快、更准地,提前了结龙的生命。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温迪在松手的刹那,对上了龙的眼睛。


那双眼血红而混沌,和梦里天差地别,唯独对视的角度一模一样。


他心神俱震,放箭的速度竟慢了一秒。


时间差消失,双方的攻击同时发出!


远方传来空的嘶喊,近处是扑面而来的腥风。电光火石间,温迪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他下意识念了出来。


“特瓦林?”


很轻的三个字,甚至微带犹豫。


但龙停住了。


它的尖牙悬停在温迪脑袋上方,整条龙像个被摁住发条的玩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滞。


下一秒,利箭入肉的声音和龙的低喃一同响起。


“……巴巴托斯?”


再下一秒,巨龙庞大的身躯颓然倾倒。


它狠狠地摔在地面上,身体被尖利的树木刺出许多血洞。紫黑色的污血流了满地,唯独被温迪箭矢贯穿的心脏处,流出的血液是澄净的蓝色,通透如水晶。


温迪踉踉跄跄地扑到它面前,嗓音发抖:“你叫我什么?”


龙粗哑地喘息着。它的脖颈被不知什么植物扎穿,却还努力地挪动着头部,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然后,它眼角落下一大滴血色的泪水。


龙哭了。


就像温迪梦中一样。


“巴巴托斯……”特瓦林轻轻地说,“太好了……原来你没被深渊消化掉啊。”


空在此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闻言惊愕道:“什么消化?温迪你没事吧……等等剧本里有这一段吗,它不是npc吗?!”


特瓦林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蜷起身子,痛苦地嘶鸣起来。


【警报!检测到灵魂封印松动!】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龙身边响起,这一次,在场的两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它的播报:


【灵魂觉醒度90%……95%……判定危险等级S!】


这下连空都感觉到不对了。他眉头紧锁,指尖浮现治愈光环,试图缓解特瓦林的痛苦:“什么觉醒?谁觉醒,你吗?还有什么能说的你快说啊!”


【危险清除程序启动。第二次危险度检测开始,预备执行抹杀指令。】


这一句播完,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整片密林都在颤抖,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从深处传来,仿佛整个副本正在被暴力摧毁!


……可他们还没有被传送出去啊!


空脸色骤变。


突然,特瓦林前爪扬起,径直拍向温迪。空心烦意乱,下意识挡在他身前,一剑挥出。


温迪猝然出声:“等等——”


他还是慢了一步。龙的爪子被划出一道深深血痕,其间握着的东西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空怔住,随即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十分愧疚。温迪却已顾不得那些,上前捡起了特瓦林递来的东西。


那是一把苍蓝色的弓。由龙心脏中流出的血液凝结而成,晶莹剔透,造型优美如诗人的乐器。


握住弓的瞬间,叹息似的风声响起。


那是来自某地的千年流风,它们随着诗人的指引汇于一处,形成一道极速旋转、发着白光的涡流。


温迪抓住空的手,探询地看向特瓦林。


爆炸声越来越近了。


“我是巴巴托斯?”温迪问,“……那是谁?”


特瓦林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又像透过他,看着什么很久、很久之前的东西。


“巴巴托斯是蒙德的文明意志,是蒙德的神明,千风的精灵。”龙低声说。


温迪正要再问,忽然眼前一黑——特瓦林的尾巴卷过来,把他和空轻轻推向了漩涡内。


“没时间了,走吧。”特瓦林说,“那把弓是我的血、蒙德千年大乐章的一部分,它应该能让你想起更多东西。”


传送的光芒亮起,模糊了温迪的视线。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特瓦林脸上的表情。


龙注视着他,目光温柔而悲伤。一如梦中。


“虽然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做到的,”特瓦林说,“但……活着就好。”


【第二次危险度检测完成,确认危险等级S!】


【执行抹杀指令。】


下一瞬,火光冲天而起,淹没了它的身影。


巨龙、密林和天空都在慢慢远去,最终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了。


……


中央大厅内,传送区漾开波纹,一金一绿两个身影从中跌出。


空双手撑地,心有余悸,大口大口地喘息。


耳边安静极了。


系统没有像以往一样在出副本时作出总结,它甚至连一句【副本结束,恭喜玩家存活】都没说。


这太反常了,反常得令人寒毛直竖。


空飞快地点开搜索界面,在副本名那一栏输入【低语森林】,敲下回车。


加载光圈滴溜溜转了一会儿,弹出六个字。


“该副本不存在……”空难以置信地念道,伸手去拉身边的人,“这怎么可能……温迪?!”


他这一拉,竟直接把人拉倒了。


温迪双眼紧闭,直直地向空栽过来。


空瞳孔骤缩,手忙脚乱地抱住他。


“温迪!!”


绿衣少年不省人事地倒在空怀里,右手还紧紧抓着那把蓝色的弓。


——8——

苍蓝之弓·终末嗟叹之诗。


是蒙德飘游风中的千年大乐章的一部分,依托至纯的风龙之血,得以化形。


温迪抱着它,做了一场悠长至极的梦。


……


如果将无尽时空比做一棵巨树,那么树的千万条枝干上便生有千万个平行世界。它们遵循的法则互不相同,各自践行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在距离地球世界十分遥远的某条枝干上,有一个以“元素”和“愿望”为法则的奇幻世界,叫做提瓦特。


提瓦特共有七国。其中,信仰“风”的国度,名为蒙德。


蒙德地处北境,盛产诗与酒,以牧歌之城的美名享誉四方。


向西去,是历史悠久的璃月港,千帆云聚、百货迭出;再往南,雷与永恒的稻妻群岛隔海相望,神樱盛放,百代不凋。


还有枫丹的清泉、须弥的草籽、甚至至冬的冰雪……一切元素与愿望都在大陆上肆意升腾,七种文明各放异彩,欣欣向荣。


渐渐地,遵循提瓦特“愿望有灵”的法则,连作为人民集体意志的“文明”这一概念,也实体化了。【“唔……大概就像'地球母亲'或者'华夏'真的变成了人一样?”温迪想。】


祂们托生于各国最纯净的元素之力,被国民的信仰赋予灵魂,以神明之姿降临尘世——自此,提瓦特上便有了七神。


“巴巴托斯”,蒙德的自由之神,魂魄塑于千风。


七国中,蒙德资历最浅,所以“巴巴托斯”也是最晚诞生的一个。他生出灵智时,邻国的神明“摩拉克斯”都已能化作人形,在璃月的港口赏花遛鸟了。


当时的璃月人常以此调侃蒙德人。他们随身携带摩拉克斯画像,每与蒙德人交谈便将其拿出观摩,由衷叹道:“啊!赞美帝君!看我们的神明,是何等龙姿凤目,日月钟灵!”


蒙德人:“……”


蒙德人咬牙切齿,道:“……巴巴托斯大人化形后,容貌必然不会逊色。”


璃月人深以为然,握住对方双手,语气十分恳切:“那是,风神大人可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啊!”


蒙德人:“……”


不知多少日夜,意识于风中漂游的巴巴托斯听到自己的子民赌咒发誓:“信徒愿献祭十斤肥肉,换巴巴托斯大人的化形更帅一分!最好帅得天崩地裂,气死那帮璃月人!”


巴巴托斯:“……”


他一边好笑,一边也隐隐期待: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凝聚实体呢?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吧,他早就想尝尝蒲公英酒的味道了。


然而未等风神真正诞生,灾难便已到来。


一切美好终止于深渊来袭的那天。


深渊,以“吞噬”和“同化”为法则的世界。


深渊造物自身无法产生能量,于是将整个深渊改造成了一架战争兵器,靠侵略、吞噬其他世界的能量而生。


它选中了地脉丰盈、生机盎然的提瓦特。


战争爆发,漆黑的灾厄遍布七国。须弥、枫丹、纳塔、稻妻、至冬相继沦陷,最终只剩璃月和蒙德苦苦支撑。


尚无实体的巴巴托斯倾其全力,提前唤醒神明眷属东风之龙助阵。百年积蓄的神力流尽后,他自身化成了一缕虚无的风。


风龙特瓦林奔赴前线之日,和他在蒙德的低语森林作别。


“你现在太弱了,一旦撞上深渊,会被直接吞掉。”特瓦林说,“生命、记忆、乃至存在本身,都是它能吞噬的能量。你会被嚼的渣都不剩。”


“唉嘿,那我就努力变硬一点,争取多崩掉它几颗牙。”巴巴托斯回答。


龙静静注视着它的神明,目光温柔而悲伤。


“快去吧,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微风环绕而来,拭去它眼角的泪水,“我们因蒙德自由与抗争的意志而生,也会为了守护它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发誓,我的灵魂不会消亡,无论失望、悲伤、屈辱、痛苦、癫狂。”


“直至我彻底忘记蒙德之时。”


……


提瓦特和深渊最终两败俱伤。


提瓦特被完全吞噬,但许多强大的战士在意识混沌前毅然自爆,以玉石俱焚之势重创深渊。


其中,璃月之神摩拉克斯的自爆尤为惨烈。祂陨落之日,千岩颤抖,大地悲鸣,血色染红了整片天际。


还有一些存在,虽被吞噬,可灵魂极为顽强。深渊受尽折磨,又无法消化他们,最终不得不分出力量压制他们的记忆和思念。


这些被封印的灵魂中,就包括风龙特瓦林和风之神巴巴托斯。


连番消耗下来,深渊也几近油尽灯枯。


如果说提瓦特死了,那深渊就是被打成了植物人。虽然还有气,但也只剩下生存的本能了。


深渊的残躯在时空之海里漫无目的的飘荡。


过了多久呢?按现代纪年算,几百年?几千年?


漫长的休憩后,它又遇到了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


这是个以科技为法则的世界,核心是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该世界的人们称呼它“地球”。


望着那丰盛的能量,深渊吞噬的本能被激发了。


但它实在是太衰弱了,衰弱到甚至无法直接攻击地球世界。于是,它只能通过“同化”的能力伪装成无限流游戏与对方接口,随机抓人吞入。


以未被消化的提瓦特碎片为基础,深渊构建出一个个“副本”,诱导人们战斗,吸收其死亡时逸散的能量。


如果遇上较为坚韧的存在,它咬不动,又不甘心放走,就会反复把人抓进深渊,像反刍动物一样吞了吐、吐了吞。


如此至少十回,它才会为其打上“不可食用”的标签,彻底丢弃。


深渊体内,提瓦特的碎片何止数千,切割成副本后更是不知凡几。它所封印的那些灵魂被打散其中,转化成副本npc,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日复一日。


在这般背景下,空第一次进副本就邂逅风神的概率,比#神抽卡著名的0.6%还低。


但他们就是相遇了。


所以说,命定的纠缠之缘真是奇妙。它跨越诸多时间,穿梭三千世界,却依旧能准确无误地将两个灵魂牵到一起。


……


温迪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系统休息室的床上,脖颈下垫着高度适合的枕头,身上的被子也被细心掖过。


他一转头,就见空阖目伏在床边,眉头皱着,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他看得心痒,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平少年的眉心。


结果这一动就把空惊醒了。


“……温迪?”空抓住他的手,捏着鼻梁坐起来,目光渐渐清明,“你醒了?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迪脑中想着怎么告诉空这一大堆事情,于是没注意到对方风雨欲来的眼神,道:“没有。”


空再次确认道:“没有任何不舒服,是吧。”


温迪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嗯……嗯?!”


下一秒,金发少年翻身上床,动作矫健如豹。空扣住温迪的手腕将他死死压在床上,双腿骑在他身体两侧:“那我们来算算账吧。”


温迪:“??!”


“你知道吗,从出副本到现在你昏迷了三天。”空平静地说,“这三天里你的呼吸心跳全停了,如果不是系统没把你回收我都以为你死透了——”


“我守着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你等了三天。你是不是该赔我点精神损失费?!”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泄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劫后余生的恐惧。


温迪瞪大了眼睛。


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声线放软了许多。


“温迪,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语气温柔,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或者说,温迪,你究竟是谁?”


“……”


“如果我说,我刚刚就在想怎么向你解释这些。”温迪眨巴着眼睛,“你会信吗?”


空:“……”


“那你现在也可以说。”他把温迪的手腕又扣紧了一点,杜绝对方逃跑的可能,“说吧。”


“呃,你确定用这个姿势?”温迪迟疑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倒是没关系,但你可能撑到腰疼……”


空:“……”他脸黑了,“你先说!!!”


于是温迪从善如流地开始说了。


十分钟后。


温迪还在说,空保持着撑在他身上的姿势没动。


三十分钟后。


温迪还在说,空松了手,改成跪坐在温迪身上。


六十分钟后……


温迪还在说,空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翻下来走到床边椅子上坐下,就是腿有点抖。


温迪贴心地把枕头递过去:“腰酸不酸,垫垫?”


空:“……滚啊!!”


等一切都说完,已是一百八十分钟后。


温迪抱着空递来的苹果汁小口小口地喝着,而空刚磕完一袋瓜子,腰后还垫着那只枕头。


——9——

“所以,你失去呼吸心跳的原因是?”


“我不算真正的活着……”温迪解释道。


空瞬间眯起双眸。


“……只是从生物意义上讲!!因为我不是人类嘛!”温迪打了个寒噤,急急补充。


“我现在更像以能量支持的人偶,灵魂就是能源。一旦陷入昏迷,能量供给断流,机体自然就会静止。”


当年那个bug的本质,其实就是将温迪的灵魂与死去少年的空壳绑定。


风精灵带来的能量修补了这具残破的躯体,并将它重塑为人偶一般的存在。


体现在外表上,就是温迪容貌的改变:他的眼眸转为翠绿,发梢染上天青。


“我发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真的!”温迪举起三指,表情诚恳。


空皱眉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同意翻过这篇。


温迪长舒一口气。


“那第二个问题。”空说,“你……其实是能下线的,是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眸光微闪,语气里不知为何含了些期待。


郑重思考后,温迪道:“理论上,确实可以。”


不论实体还是灵魂,一切在吞入深渊后都按能量来算。只要能量足够,他现在从传送口跳出去,应该就是完完整整一个美少年。


所以自己过去为了不下线,对着空百般找借口又是何苦嘛……温迪幽怨地想。


接着他听到了空的第三个问题。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金发少年悄悄蜷起手指,心脏咚咚直跳。


曾经他害怕两人并无希望,但现在温迪确认可以去往现实,所以……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这一次,温迪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抬起头,翠色眼眸含着天光,宛如清风酿成的酒。


“我要毁掉深渊系统。”


“如果这里的一切都由能量运作,那么就必然存在一个能源核心。”温迪说,“只要找到它,就有办法把所有人放出去……被困的灵魂也能得到解脱。”


“不管是为了地球世界的人们,还是被此地吞噬的提瓦特人。”他轻声道,“我都必须去做这件事情……这是我的使命。”


“我毕竟是人的神明。”


空心下微沉,面上却分毫不显。他正想说什么,就听温迪道:“但是。”


空:“?”


“我不知道做成这件事需要多长时间。或许几天,几个月,也或许几年,几十年。”


温迪直视少年的金瞳,吸了口气,“但是,空……”


“……如果我不会花太久,你愿不愿意等等我,等我结束这一切,去找你?”


空愣住了。


他第一次见到温迪这样紧张的神情……紧张到不自觉攥紧了被单。


——你可以等等我吗,等我准备好所有,再全心全意投入你的世界?


这可真是……


空突然就笑了。


他笑得灿烂极了,宛若明珠生辉,阳光从眼角眉梢处绽放,看得温迪一阵目眩神迷。


空说:“我不想等了。”


温迪怔然,脸色倏地黯淡。


随即,他听到少年说:“我陪你结束这一切。”


……什么?


温迪花了好一会儿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呆了。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心灵,温迪嘴角无法遏制地上扬:“空,你说真的?”


少年不自然地偏过脸去,双颊泛红,避开对方亮如星辰的翠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下一刻,他的脸被一双手捧住,强硬却不失温柔地掰了过去。


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额上一温,当场怔住了。


温迪闭上眼,俯身吻在他额心,姿态神圣而虔诚。


“这是神明的烙印哦。”退开时,调皮的风神悄声说道。


“我们已经交换了誓言,从今往后,空,你别想逃离我身边了。”


……


说是要结束这一切,热血沸腾完了,两人还是得从找能源核心开始。


“根据我的经验,深渊会把它藏在一个副本里。”温迪道,“只要靠近到一定距离,我就能感觉到它。”


“说得好。”空说,“哪个副本?”


温迪:“……不知道。要不我们一个个试吧。”


空:“……”


好家伙。成千上万个副本里去找那个唯一,又是个比#神抽卡更拼人品的工作。


不过类似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做过——上一个被他单抽出奇迹的还是身边这位风神,没道理他不能再做到一次。


他们做好了大海捞针的准备,却没想到转机来得如此之快。


……


【欢迎玩家来到S级副本:忧惧蔓延之城】


【此地曾是一座繁华的港口,诸海历览、万商云来。及至入夜,更是灯明如昼,人们听戏喝酒,喧嚣不息。】


【直到某天,一种奇怪的疫病侵袭了这里。】


【很多人开始发疯。他们不约而同地说在梦里见到了世界末日,城市就要毁灭了。】


【他们毫无征兆地嘶吼、崩溃、大哭,哀求身边的人逃离。如果被人劝阻,就会拳打脚踢,认为对方是“惑人心智的妖邪”。】


【城市的秩序被彻底扰乱,往日宁和不复存在。如今这座港口被忧惧的乌云笼罩,人心惶惶。】


【请玩家设法恢复城市的秩序。】


【您可以解决疫病,或者解决被疫病感染的人。】


【祝您好运。】


……


视野清晰的瞬间,温迪就怔住了。


空转头奇怪道:“温迪?”


“啊,”温迪语气有些恍惚,“这里是……”


他看着面前红墙绿瓦的飞檐斗拱,神色无比复杂。


“……这里是璃月港啊。”


闻言,空的脸色也变了。


“千帆齐聚之城——璃月?!”


……


温空二人并肩走在璃月城中。


系统的用词没有丝毫夸张。一路走来,仅他们目睹的发疯事件就已不下八起。


那些病人无不神情绝望、涕泗横流,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按倒在地时,号叫得撕心裂肺。


“我是说真的啊!”


明明已经走得很远了,空却还觉得耳边回荡着那歇斯底里的声音:“这里要毁灭了!大家快逃啊!”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我……难道你们也是那些怪物变的!你们在阻止我,不想让我去救更多的人!”


“去死吧,去死吧!怪物!”


……


“你觉得,”空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们真的是发疯吗?”


一路上温迪都异常沉默。


少年垂下翠色的眼眸,哑声道:“……不是吧。”


“我想,他们就是终焉降临前,最后领命来璃月港报信的人。”


“昔日摩拉克斯战死后,幸存的璃月人大多聚集在璃月港内,军队则在城外拼死抵抗。”


“当最后的防线被攻破,一定会有人负责入城传讯,让大家撤退。”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逃,整个璃月、甚至提瓦特,就都被深渊淹没了。


“如果信使的灵魂也被吞噬,却因为执念太强没有被消化。”空接了下去,“那么他或许会下意识重复生前最刻骨铭心的时光,就像……”


就像是现在这个发疯的样子。


“嗯,但不完全对。”半晌,温迪道:“病人数目也太多了。”


“比起这些全是信使,更有可能的是,这个副本中封印了一个很强大的信使的灵魂。”


“他的执念如此激烈,以至于影响了整个副本的场景……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这里的'核心'。”温迪说,“如同特瓦林之于低语森林。”


“既然如此,”金发少年上前一步,安抚似的握住诗人的手,“那我们就先去找他,再想下一步怎么做。”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温迪做了个深呼吸,终于笑着反握住他,恢复了惯常的语气:“跟我来吧?我知道几个可能的地方。”


“……或许,还会遇见一些老朋友呢。”


……


一上午过去,温迪带着空跑遍了玉京台和千岩军的岗哨。


出乎意料,他们什么也没找到,只得寻了座茶馆歇脚。


“真奇怪。”温迪灌了口大碗茶,被苦得直皱鼻子,“居然不是军政系统的人……”


“那就再想想别的。”空递过去一颗苹果糖,吐槽道:“有那么难喝吗?”


他们旁边的茶座上也坐了两个人,此刻正在聊天。


“唉,连和裕茶馆的生意也不景气啦。”


“可不是。自从疫病爆发,这些餐饮业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啊。”


“疫病疫病,天杀的疫病。连云翰社的云先生也中招喽!真没想到,我这老戏迷还有三月不闻云先生开嗓的一天!”


温迪嚼糖的动作忽然一顿。


“听说云先生病得还挺重的。到底是云先生,没有像常人一般失态,却也日日噩梦,以至于无法登台……”


恍如一道电光划过脑海,刹那间,温迪福至心灵。


“别喝了!”他抓住空的手腕,“我想到了,还有一个人!”


确实还有一个人。也是神之眼的持有者,拥有一定战斗力。那人同样有悉心观察城内人生百态的习惯,能撑起这样一座城池的记忆和执念。


只不过她既非战士也非政要,让温迪一时忽略了她的存在。


空正往嘴里倒茶,被温迪一抓,险些呛死:“……咳!谁?”


“璃月港的戏曲名角,”温迪说,“云堇!”


……


即便隔了不知多少的时间和空间,可空看到云堇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她为何被称为“名角”。


他们是暴力闯进云翰社的,一路见人就问云堇所在,问完劈晕,简直像砍瓜切菜。及至那个端庄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他们手下已经躺了半个戏社的人。


“二位,这般粗鲁行事、未礼先兵,寻云堇有何贵干?”


空转头,对上一双艳丽的红眸。


顷刻间,他明白了何为不笑生媚、不怒生威。


云堇没有在演戏。……可她整个人就是戏。


少女不施粉黛,却仅是眼波流转就胜过盛妆华盖。连日来的噩梦让她容色憔悴,但气质风韵不减半分。


她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拎着一杆红缨枪,等待两位不速之客的解释。


“你还记得深渊吗?”两人中,那位吟游诗人打扮的少年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是最后负责传讯璃月的信使吗,云堇?”


……


……信使?什么信使?


她应该是听不明白、然后怒斥对方的。


可实际上,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她脑子里嗡嗡响。


就好像她潜意识听懂了对方在说什么一样,并从灵魂深处为此感到刻骨铭心的疼痛。


不知为何,这几夜的噩梦也翻滚起来,在她眼前走马灯般闪过。云堇身形一晃,勉强扶着墙站稳:“……你说什么?你是谁?”


“你想起来了吗?”温迪看着对方逐渐混乱的眼神,咬咬牙决定再下一剂猛药,“璃月战败那天,你是带着什么命令匆匆赶回来的?”


“我……”


“——是谁指派你去做信使的?玉衡星、天枢星、天权星,还是仙人?”


云堇手中的红缨枪掉落在地。她茫然道:“我是……?”


“——亦或是摩拉克斯?岩王帝君决意赴死之前,曾经留给过你们什么东西吗?”


少女抱住头,神情痛苦,声音嘶哑:“……不对,我究竟……”


“——快醒过来啊!这里才是梦境,云堇!”


“……”


【岩王帝君】。


这个词像是什么开启记忆的机关,被触发的瞬间,破碎的画面、声音接踵而来,如潮水般将云堇淹没。


——快醒过来啊,这里才是梦境。


“帝君……”她喃喃道,“帝君。帝君。”


——“帝君已经死了啊!!醒醒,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你们如此颓丧,难道要让帝君的血白流吗?!”


这句话……这个声音……又是谁说的来着?


梦里那个人有着烟紫的发,酒红的眸。是玉衡星刻晴吗?


她原来也会露出那样,眼含泪光、死咬下唇,哪怕把自己咬出血也不肯哭的表情吗?


——“……至此三千七百年,终不负守护之约。”


清冷而沙哑的音色。是望舒客栈那位少年仙人吗?


可她是什么时候见过夜叉这副浑身燃烧着青焰的样子呢?


那火焰裹挟着大片黑暗的魔物一同燃烧,渐渐熄灭,只在灰烬中留下一颗琉璃心。


——“云堇,我前日又寻到新的饮品了!快,来试试,这次喝完能不能写出新戏?”


……啊,这是飞云商会的行秋少爷。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携着茶点来访了呢。


对了……他已经和那位小方士一起死在魔潮里了,冰霜尽逝,流水干涸。


两人被发现时后背相抵,眼睛都已阖上,却依旧站着。


她明明是亲眼看见的,她就是搜救队的一员,怎么会忘了呢?


——“云堇……”


——“云堇,若千岩军败了,你就带着我的口令回城吧。”


凝光大人……


——“云堇!!!”


……


云堇猝然睁开双眼,泪流满面。


她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而那两位异乡服饰的少年正蹲在她面前。


他们神情焦灼地看着她,关切中隐含期待。


云堇慢慢抬手,擦去模糊视野的泪水。


“我想起来了,我是信使……”她哑声道,“可你们又是谁?”


绿衣少年神情一肃,向她微微欠身。


“请云先生宽恕我们先前的冒失。事态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他说,“初次见面,我是……巴巴托斯。”


云堇微微睁大了眼睛。


“风神大人……”感受着对方身上纯净的风元素,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信息,“原来您化形后是这样的。”


可惜了,那些曾经盼星星盼月亮盼他化形的蒙德人,却没能看到。


“提瓦特被吞噬了,是吗?”云堇问,“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温迪:“……抱歉。我不知道。”


“闲事后叙。”空快速地说,“云先生,我们正在想办法毁掉深渊,把这里的所有人救出去。”


“我们唤醒了你,但深渊的检测程序很快就会发现你的失控。在它执行抹杀指令前,我们要想办法把你传送出去,请你……”


“不必了。”云堇突然说。


她撩开衣袖,取下左腕上的一只石珀手串:“风神大人。”


“这是帝君离去前交给所有神之眼持有者的信物,若日后我们被深渊吞噬却仍能恢复意识,就可以凭借它联系彼此、寻找深渊的核心。”


“想来我觉醒已有片刻,仍未被深渊发现,也是它的功劳吧。”


“不过现在,”云堇轻松地笑了笑,“我已经没有要找的人啦……”


那圆润漂亮的手串上,仅有一颗石珀珠还在散发着微弱的黄色光芒,其余都已黯淡。


“如果救我出去,风神大人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她说,“谢谢您,但请您珍重这份力量,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您是比我更适合使用它去寻找核心、并结束这一切的人。”


云堇递过手串:“我把它交给您了。”


“……”


四目相对。半晌,温迪终于伸手,接下了那串石珀珠。


“那你呢?”他问。


“我陪着璃月。”云堇回答。


……


注视着温空二人消失在白光漩涡里,云堇转过了身。


失去了手串,她很快就会被深渊检测到,然后和这个璃月最后的碎片一起毁灭。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想做的事。


……


云堇走在绯云坡的主路上。


不知何时,整座城已空无一人,仅有长风穿过回廊,发出呜咽似的声响。


或许是因为作为核心的她终于醒来,记起那些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吧……


她还记得左边那两家富丽堂皇的店面属于新月轩和琉璃亭,两家的侍者互相看不对眼,整日为了拉客暗暗较劲。


右边二楼,万文集舍的老板娘是个暴脾气,每有客人到来翻看半天却一本不买,她便横眉怒目,不给好脸色看。


可如今,再不会有人为了璃菜与月菜孰美争得面红耳赤,也不会有个锦衣的小少爷躲在书舍,避着父兄沉迷武侠小说了。


云堇攀上红梯,绕过转角。


前方,露天戏台与“和裕茶馆”的招牌若隐若现。


她把戏社挂靠在这家茶馆名下,对这里熟得不能再熟。每次献唱,她都会赢得满堂喝彩,老戏迷们甚至会为了看她的演出提前三个月预定茶位。


左手边第四个座总是范二爷的,前排首位是天权星的专席,角落里有时会坐着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


但现在,满座只余死寂。


云堇登上戏台。


【警报!检测到灵魂封印松动!】


云堇摆好起手式,旋身、回眸,一笑百媚生。


【灵魂觉醒度100%,判定危险等级S!】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起舞。


真可惜,她平日厌烦勒头画脸,现在却希望自己能身着盛装,完完整整地唱完这一场。


【危险清除程序启动。第二次危险度检测开始,预备执行抹杀指令。】


远方传来猛烈的爆炸声。楼台倾倒,熊熊烈火从天际蔓延而来。


【第二次危险度检测完成,确认危险等级S!】


烈焰吞吐,所过之处皆成废墟。而云堇站在废墟里,影子被火光拉得好长好长。


她伴着警报声高歌:“烂柯醒梦归来处——”


【执行抹杀指令。】


“——霓裳碎尽香如故!”


——10——

摩拉克斯留下的石珀珠确实好用。


感谢岩王帝君,温迪和空没有真的成为两只赌狗。


凭借手串的指引,只经过三次筛选,他们便锁定了核心所在。


此刻,于空而言,是他陷入深渊系统的第五十七天;即便算上副本中的那些日子,也不过堪堪两年。


但对温迪和诸多提瓦特人来说,他们早已和最初隔了比生死更远的时间。


他们沉沦在这场徘徊不去的梦魇里,浑浑噩噩,不知经年……如今终于要醒了。


时光兜兜转转,最终汇集到两人携手踏入漩涡、紧紧相拥的这一刻。


……


副本加载进度100%。


【欢迎玩家来到S级副本:无风之地】


【这里曾是一座信仰风的城邦。人们以风车借助风的力量,以飞翼感受风的轻盈,以美酒赞颂风的温煦。】


【直到某天,奇异的诅咒降临此地。】


【人们忘却了风,风也消失了。想出城的人踏过城门,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原点。】


【时空凝固于这片无风之地。】


【看破命运的占星师说:“当我们再次明白风是什么,诅咒就会消退。风重新流动的一刻,城邦也将回归正常。”】


【于是人们开始探究。画家观察风车,描绘风的形状;工程师拆解飞翼,模拟风的移动;食客品尝美酒,推测风的味道。】


【但城市的封锁依旧存在——他们都没能参透风的真义。】


【您将作为普通市民载入副本。】


【您记得风,那您可以准确地描述风吗?或者,您将和他们一同困在这里?】


【祝您好运。】


【注:该副本中,玩家禁用风系技能。】


……


从系统棒读背景信息开始,空和温迪的神色就逐渐怪异。等它念完最后一句,两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很精彩。


“是我们想的那样吗?”空喃喃道,“天啊……”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恶趣味,”温迪牙疼地说,“那它真的很顽皮。”


白光散去,他们双脚落地,定睛打量四周。


这似乎是条商业街。他们站在中央的花型喷泉池边,两侧是一排排高挑的尖顶红瓦房,挂着花体的“酒馆”“纪念品店”等等字样。


“哎……”温迪扶额,“真的是蒙德城。”


他眯起眼向远处望去,果然在记忆中的位置看见两座漂亮的白色风车。


只是那风车如今落满了灰,柱身被茂密的绿藤覆盖,似乎很久没有运转过了。


“我竟然还能再见到它,”他感慨道,“真怀念啊。”


空没说话,凑过去抱了他一下。


温迪把脸埋到空的肩窝,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从空身上汲取什么力量。


再抬头时,他已经恢复了笑容,敲敲空的后背示意对方松手:“好啦!让我看看无敌的岩神这次要我们往哪里走……啊……”


他托着那只手串,惊讶地发现它滴溜溜乱转起来,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像是发了羊癫疯。


“这什么情况?”空抓住手串,担面似的抖了抖,“它出bug啦?”


“应该不是,让我想想这代表什么……”温迪托着下巴沉思,“还有,空,是谁教你用武力修东西的?”


空:“……”


这不是微机课踢电脑养成的习惯吗。


“唔,到处都有?是什么东西,风?不对……”


温迪盯着那只肆意狂舞的手串,喃喃自语。


忽然,他双眼一亮:“我知道了,空!”


“这座蒙德城,整个空间,就是它的核心!”


空:“??!”


什么玩意?!!


他震惊地看向温迪,却发现对方神色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


“深渊很聪明。”温迪解释说,“它知道从外部毁灭核心的办法有很多,就算做的再小再隐蔽也有被找到破坏的可能——所以它换了一种方式。”


“它把核心尽可能做大,制成了一个封闭的副本空间,将它藏木于林。”


“这样一来,所有接触到核心的人都会以载入副本为前提,必定身处核心内部……”空试图推理,“所以它不可能从外部被破坏了。”


“对!而身处内部,很多事情就放不开手脚了。”温迪继续道,“某种意义上,此刻我们和核心是一体的——但我们可没有核心结实。”


“如果直接暴力摧毁,那我们就会‘轰’地一声,在它坏掉前,先炸成天边最美的烟花。哎嘿。”


“……你笑什么啊!!”空脸黑了,“不能暴力摧毁,那别的办法呢?”


“别急嘛。剩下的选择是——”温迪眨眨眼,“从内部掌控核心。”


“这个方法需要入侵者将自身力量彻底灌满核心,给它的每一个角落都打上个人烙印,所以深渊——三二一抢答!”


“它禁了风系技能!”空脱口而出。


只有风。只有风无形无状,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可能灌满这整座城的空间!


于是,深渊利用副本机制,撰写规则封禁了入侵者的驭风能力。


至于任务目标“准确描述风”什么的,根本就是在胡扯。


怎么叫准确?最终的解释权属于深渊!它根本就没想让任何进入这个副本的人离开,“将您困在这里”才是关键!


它甚至加了二层保险——就算真的有人‘准确’描述了风,他也会立刻通关,被传送出副本。从此离核心远远的,八辈子也不再见。


深渊确实编了个很精妙的逻辑环,将核心护得几乎滴水不漏。但是……


空眼神微妙的看向温迪。


……这位的存在就是逻辑bug啊!


哦,他不仅是bug。在这个副本里,他好像还是挂。


“唔,它真的废了不少心思呢。”温迪嘴角快压不住了,慢慢扬起一个笑容:


“但它可能也没想到,会有一个人,同时是入侵玩家、bug、npc,以及……风本身吧?”


什么禁用风系技能。笑死,根本禁不了。


入侵者自己就是风,需要个鬼的技能。


“所以现在,”温迪轻轻快快地拍拍手,“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了——空,陪我到广场上去吧!”


“去那个空旷开阔,能让歌声与风传的更远的地方!”


……


蒙德城的广场位处城市中央,面积很大。场内有花坛装点,边沿建了一圈青顶围廊,是夏日遮阳休憩的好去处。


往日,这里常有吟游诗人高声颂歌,引来饭后散步的人们驻足聆听。一曲毕,诗人放在地上的帽子里能装满亮闪闪的摩拉。


不过在时空静止、风也消失的现在,人们大多心灰意懒,缺少欣赏歌曲的情致。诗人们的灵感也逐渐匮乏,已经很久没有在广场上演出了。


今天不知怎么,居然有位身穿翠绿斗篷的少年站在广场中央,怀抱一把里拉琴,在清凌凌地唱歌。


那似乎是从未听过的曲调。路过的人们微感好奇,顺耳听了一句,便再也没能挪步:


“山河破碎,世间疮痍。”


“诸神行过,行迹匿消。”


“寻诗于哀哭,寻梦于囚牢……”


歌声似乎有奇异的魔力,能抓握人心。不知不觉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听哭了。


“请等一下!”


一个利落的女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诗人的吟唱。人们不满的回头看去,却在看清那位金发骑士的瞬间转为诧异:“代理团长大人?!”


“琴小姐,您也来听歌吗?”


温迪按住琴弦,望向面前金发蓝瞳的女骑士。


“啊,”他恍然道,“你是……”


“很抱歉打断您的演奏。初次见面,我是琴·古恩希尔德,蒙德城的代理团长。”琴俯身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我们是初次见面,对吗?”


……不,当然不是。温迪在内心回答。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我是环绕蒙德的微风,你是守护我的蒲公英骑士。


但他没有这样说。


翠衣少年微笑道:“是啊。”


人群泛起一阵小小的骚动。琴双眼倏然一亮:“您是从外面来的,是吗?——您是用什么方法进入这里的?”


“蒙德城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的联系了。”


“我是乘风而来的。”温迪一扫琴弦,悦耳的音符流淌在指尖,“我为你们带来了风。”


骚动轰然炸开。


琴清喝一声维持秩序,面向温迪时,声音却也难掩激动:“……您说真的?!风在哪里?”


多少年了,他们用尽各种方法,始终没能描绘出‘风’的正确模样。


他们都快要绝望了,却在今天突然看到了光。


“你不是已经见过它了吗?”温迪笑道,“琴小姐,你是听到我的歌声前来的吧?”


“如果不是借了风——你认为歌声如何能传那么远呢?”


下一瞬,清风骤起。


无形的气流从少年周身漾开,吹向人群,掠过大地,升上高天——


它是如此自由,沧海云天,无不可至;它是如此微妙,似乎无法用言语形容;它又是如此包容,能融入人们所描述的任何特质。


它拂过整座蒙德城。


风填满街道,野花与青草轻轻摇摆;风填满帆布,风车吱呀呀地开始旋转;风轻吻琴的脸,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啊……”琴轻声道,“对,这就是风。”


风传达记忆与思念,于是回忆纷至沓来,一丝不漏。


她想起来了。


“巴巴托斯大人。”她单膝跪下,虽然还在落泪,却已经笑了起来:“何其荣幸,琴还有能亲见您的一天。”


“很抱歉。”琴深深低首,“没能守护好蒙德,这是我的失职。”


风化作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


视野中,风声与泪光里,少年神明翡翠似的眼睛弯起来,笑容和煦而温柔。


“不,你已经做的非常、非常好啦。”温迪说,“……是我该说抱歉才对。”


“对不起,蒙德城的子民。我来晚了。”


巨大的雪白羽翼从温迪身后展开,神明身姿轻盈,凭空而立。


青色的风印从他足下亮起,向整个空间、整个深渊核心蔓延而去。


“春花再绽,鹰游碧空。”


“风歌奏响,自由到来。”


诗乐与歌篇伴随琴声远扬,将一切尘泥中行走的事物送上高空。


空打开风之翼,悬停于温迪身后,静静注视着他。


风印终于覆盖了空间的边缘。


白羽纷飞,光芒盛放的一刻,风神唱道:


“若你困于无风之地——”


“我将奏响高天之歌。”


——11——

“所以,在那之后,你们就把所有人都传送出来了。”


“对!”空兴奋地道,“临走前,温迪还弄了个封印,彻底关停了深渊系统!”


他双目灼灼,难掩激动:“荧,我和你说,他真的超帅的!还有——”


“三小时十五分钟。”荧面无表情地说,“你用三小时十五分钟对我讲述你们如何拯救世界,却不肯用五秒钟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


她一指正坐在空身边抱着苹果派啃,模样乖得不行的温迪:


“你们为什么会以那种姿势出现啊?!说!!”


空:“……”


温迪:“……”


“这,”空艰难地道,“这是个意外……”


这真的是个意外。


谁让温迪最后为了耍帅,非得变身神装形态。


这在系统里还行,但等他们回到地球世界,科学的法则完全不可能容忍这种东西存在。


于是温迪……呃……没衣服了。


他俩双双掉出漩涡,摔倒在空的卧室里时,就是这么个尴尬的局面。


好死不死,荧的声音还传了过来:“哥哥!你们出来了吗?成功了?!”


听着妹妹的脚步声越靠越近,空惊出一身冷汗。


他急中生智,扯下被子将温迪一裹,堪堪把人包住。


于是,金发的少女打开房门时,双目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暴击。


她哥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慌里慌张地冲她伸出尔康手:“荧!你听我解释!”


而他身边,一个容貌精致的少年全身只裹了一条被子,双颊晕红,露出的肩膀和小腿肌肤白得发光。


……哦,那条被子还是她哥的。


荧:“……”


荧:“…………”


荧木然地关上门。


科学在上,她想,她如果以后去搞百合了,一定有她哥的一份功劳。


至于几分钟后,空如何拉着衣冠整齐的温迪跑来找荧大呼冤枉,却不知穿着他衣服的温迪对荧造成了又一次暴击……那就是另一回事啦。


——end——

祝温迪生日快乐!

感谢你看到这里,也希望你能喜欢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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